湘菜中的粉蒸肉，似乎对我们这辈人显得更加实在、亲切。不知是谁最先发现，把它们混搭得如此熨贴，是荤菜，是主食，能充饥，有口味，绝！

粉蒸肉我应该尝过不少，难忘的还是我年少时，外婆做的那一碗。好的粉蒸肉，米粉是关健，我家所用的米粉，全由外婆亲手打理，大至的步骤我还记得清楚。

先将炒锅置于火上烘干，然后倒入洗净晾干的糯米于文火上炒制，当米粒微黄时，调入八角、桂皮继续翻炒，待米粒金黄散发香味，施盐拌匀，盛出晾凉。放多少盐我横直搞不清，只晓得，咯时候的半成品可以受用。我时常主动出击，攫一撮热腾腾的它们丢在嘴里，又哦﹙wo﹚又香，又脆又嘣，不敢做声。稍后，外婆要将晾妥的糯米用碾子碾成鱼籽大小的粉粒，五香米粉就成了。

做粉蒸肉挑用的猪肉，外婆讲究，专选五花肉。首先把挑好的肉洗净放入锅中，注入清水稍微煮熟捞取，切成薄片。随即将其置入碗中，加入酱油、料酒、胡椒粉、姜末搅拌均匀，腌制半个时辰。还要指使腌好的肉片在五香米粉里打个练滚，让它们亲蜜厚实的接触。尔后将亲蜜的它们码放在大的菜碗，搁在体量宽阔的蒸钵，急火猛蒸。这时候外婆会记得往钵内丰沛的水里，丢进几枚打碎的瓷片。

那些零碎的东西,是我吃饭时粗心的清脆杰作。瓷瓦碴子淹没在深水中，随着水温升高，它们开始低吟浅唱，水沸腾时它们的歌声达到热烈的程度，时而高昂，时而洒脱，和着悅耳的响声我跟着兴奋起来。面对热闹的歌唱我还要学会踏实的等待，等待它们唱累了，声音厚重低沉下去，就能见到明媚的希望了！

掀开蒸钵，透过撩撩热气，碗中的粉蒸肉显得精神饱满，鱼仔形的粉粒与灵醒的肉块相互掺和，酱色油亮入目，鲜香浓郁扑鼻。肥肉和米粉无尚亲密，不留任何间隙，我喜欢这般感觉；瘦肉分隔得如此干净，丝丝滑润入扣，我向往那种程度。

当着外婆的面, 偷偷夹一块沾满香喷米粉的肉片，匆匆把它逮入口中，柔韧交织绵软，一个漂亮的转弯，止于唇齿，好生难忘。

外婆望着我形骸不羁的馋相，瘦癯的脸上漏出一丝他人不易察觉的怜爱……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每当我想起外婆做的那碗粉蒸肉，恍惚眼前一瞬慈蔼的目光，融融停顿在心上。

——任凭时光也无法抹去它的存在。